明教:陆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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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歌:杨长夜
第八话:属于你的
琉璃七彩灯盏,被摆放在房内,缓缓地转动着,连带着璀璨的七彩光芒一并转动,使得漆黑的卧室里充斥着美丽又带了些淡淡的梦幻。披散着一头金发的少年倚坐在这琉璃七彩灯盏前,双手置于案上,下颚顶于双手之上,玻璃似的蓝眸望着灯盏转动,心思在不知不觉中旋旎而起。
他一身丝绸白衫的里服,乌黑亮丽的长发,最简单鲜明的双色拼凑,衬出这似岁月静好的一幕。他身姿慵懒,一根食指时不时地在光彩中划空着,仿佛在挑弄这光色中。忆起那日的一幕幕,蜜唇上不禁扬起了淡淡的一笑,杨长夜很确定一件事。
那就是,他动心了。
他,对陆巽动心了。
然而,这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人的心动,却注定是他不能言明的遗憾。
他不能说,也不可以说。
这样的自己,又怎么有资格去爱别人呢?
仰起头来,灵动的蓝眸眺望着窗外夜空中闪烁的星光。星光璀璨,却也只能在暗夜不在,明月不出现的时候,才可展现他微弱的光芒。恰似此刻的自己,即便明了,但也只能把心意埋在深处。不敢暴露,不敢坦诚,因深怕会受伤。
不如就这样吧。一切皆随风流逝而过的好。
“叩、叩、叩。”
“小夜?小夜可是睡下了?”
听到熟悉的唤声,杨长夜没有过多的犹豫,便走向门扉前,把门一开,对着眼前的长者轻声一问,“义父您怎么来?都这么晚了……”
“小夜才是,怎么那么晚了都还没有睡下?” 阿尔杰一脸和蔼地问道。
杨长夜见此,不敢怠慢,深怕义父受到风寒,随即便把阿尔杰给请了进来,让他坐在椅上。自己则是伫立在他的面前,一如往常的笑颜,坦然的姿态,看似和以往没有什么改变。但对于人生阅历丰富的阿尔杰而言,自是能意会到什么异样。
他把头一转,注视那来不及止下的琉璃七彩灯盏,笑着说道,“我原是打算明天才来找你说事的。可是刚一经过你的房前,便见到从缝隙中透出的七彩光线,我便从此揣测你还未歇下。这不就,被我猜对了嘛~ 怎么,是遇见什么开心的事了?”
闻言,杨长夜用手挠了挠头,不好意思地辩解道,“没有啊……就很久没有看到琉璃七彩灯了,所以才一不小心就看入神了。倒是义父,你刚刚说,有要事要和我谈?”
言归正传,阿尔杰把头摆正回来,望着近在身侧的杨长夜,那勾起的唇角没有平直过来,但却渐变成一抹苦笑。他的眼神也在潜移默化中,有了些许的改变,不知为何,那双唇微张了些,却又再闭起,蹉跎犹豫,难下决断。但为了不想给杨长夜看出什么异样来,他终是松开了口。
“瑟利亚,你想……继续留在大漠吗?”
此话一出,杨长夜愣住了。
“大漠,西域,还是这里……可有什么会让你留恋不舍的?不舍得……不想离开的那种。”
以前,他被迫送稚童离开,是为了保他一命,避免会再遭杀机;如今,那稚童再度归来已是少年,带着一身文礼儒雅的气息,长得极好,几乎是快要让他认不出了。看着眼前的少年,脑海总是不自禁地联想到某些不能道明的事,让阿尔杰很是不满,极力想为少年一搏一争。
面对这个问题,杨长夜停顿了一会儿,但思绪很快就浮升而起。若说不舍得,自然是有的。
“有的……不就是义父你了。(还有他。)”
脑海中,浮现出的不止是一个人的画面,还有那一头灼红如焰发丝的男人。如果真的离开了,他哪还有机会再回来看他呢……
“原来是这样啊,瑟利亚真是个乖孩子呢。” 阿尔杰眼神流露出更多的怜惜怜悯,心稍稍地揪疼了一下,他也是不舍这么好的孩子离开啊……
“义父?”
随即,阿尔杰直从椅上站起,眼眸垂视,对着对方那双银蓝的眼眸,“瑟利亚,有些事,义父不能现在告诉你,不是不说,而是因为时机未到。你也知道,再过几日便是义父生辰了对吧?”
“嗯……”
杨长夜点了点头,从刚刚的话语中,他能揣测到义父有事瞒着自己,却也不打算继续瞒着他。义父想一吐为快,但现下却有什么碍着了他,让此刻的他只能保持沉默。一个意识下,他伸出了手,揪着阿尔杰的袖角,轻轻地拉动了一下,头往一旁微斜着,凝重的神情不禁直露,“义父,我记得的……”
轻轻一语,细腻坦然的举动,让长着的神情为之动容,下意识皱起的眉宇间透露是凝重。他执起了手,摸了摸少年的轮廓,怜爱珍视唯他,极度隐忍地说道,“那么,在生辰宴结束后,义父便会告诉你。到时候,你来书房的“地下宫”一趟,有些东西,我定要交付给你!只能给你!是属于你的!那东西对你太重要了……”
语毕,杨长夜内心宛如被重石一压,深刻地记下了。他把自己的轮廓倾向那温暖的手掌,一如幼时的他向阿尔杰撒娇那样,“好,瑟利亚记下了。待生辰宴结束后,我定会在第一时间去找义父的。到时候,请义父不要对瑟利亚有所隐瞒,如诚地告知我。”
“好,咳咳咳咳……”
忽然的心境急促起来,那咳声也随之断断续续地响起,直接就让杨长夜紧张了起来。
“义父!”
“没事、咳咳、没事,就喉咙痒了。瑟利亚不要担心……”
说罢,阿尔杰赶紧地转过了身,并捂着口,一边朝门离去,一边继续说着,“义父明天还有事,就先离去了……小夜你早些休息啊……”
当脚步一跨过门槛,阿尔杰便加快了脚步起来,赶紧离开,独留来不及作出反应的杨长夜僵在了原地。他看着那快速消失在门外的身影,心中愣是空落落的,不知该怎么述说现下的心情。亦是在此时,一阵冷风从窗扉穿梭进来,拂过了少年的身周,让那股空落感更是填起了冷意……
在确定离开了杨长夜的视线后,阿尔杰才敢停下脚步,并把那一直捂住口的手拿下。也是这一移下,随即而来的便是鲜红的血渍出现在掌心中,触目惊心。但对于阿尔杰来说,却是平静的很,没有太大的反应,只是虚弱地溢出了一句,“还好,没有给瑟利亚看到……”
他自己的身体,他最是清楚不过。也是因此,他的动作必须快了!不容在拖延下去了!
趁着自己还能行动时,他定要替自己的孩子,搏一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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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个时候,遥远的长歌门。
雨后的梅花绽放得更为粉嫩夺目,娇艳动人,其散发的花香透着一股清逸爽朗。幽静的庭院,除了有梅香伴随,还有静心的琴音环绕在耳边。放眼望去,是几名长歌门弟子处在那儿,目光聚焦在眼前那舞剑的少女身上。
少女执着一把轻刃,身着一袭贴身简便的绿衫白缎,梅花簪子束起的悠悠发髻,相貌端庄秀丽,全身散发着一股娟秀却也稳重的气息,让人不自觉便把视线停滞在他的身上。加上,他此刻灵动的舞剑,一举一动,一起一落,一瞥一目,皆是浑然天成,秀雅美丽。对此,更是升华成了另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来。
随着少女最后一个剑起收回利落的动作,那一直与之伴舞的琴音也嘎然停下。
清兰雅韵,暖光拂下。
少女停下舞动的时候,众人的目光也跟着一起转移,纷纷目视着那端坐在白石上的男人。男人将指尖从琴弦上移开,随之抬起首来,仰望着少女和底下的弟子们,文质彬彬的脸上勾勒出一笑来,“曲毕舞停,人间浮华,短暂骤逝,琴音感之。说吧,你今日来见为师,是为了何事?”
少女杨长梅随之收起了手中的剑,转而向着上方的男人敬下一礼,“师父,徒儿有个不情之请。请您允准徒儿远赴西域,与小师弟长夜一聚。”
男人闻言,不自觉地将双眼瞌成了一线,轻声道,“梅儿,这是为何?小夜去西域不过一月的时间而已,你就这么想念他了?”
“师父,许是徒儿忧心过度,但徒儿总觉得放不下心。”
杨长梅眉宇紧凑,乌黑的眸子中倒映出担忧,“明教这次虽然明面上是说让师弟回去探见法王,庆贺他的生辰,可徒儿总觉得奇怪。但也说不出是那点奇怪。就、就、就是很担心长夜!望师父应允!望门主成全!”
没错,少女面前的这人便是长歌门门主,杨长梅杨长夜师父——杨景升。
只见,杨景升一下就沉默了下来,一脸不语,心中若有所思起来。
杨景升二弟子——扬长明,认为杨长梅太过杞人忧天了,不免置下一语,“师妹,你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?再说了,长夜他也不是个孩子了,你不要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。那孩子其实可以独自面对的。”
“二师兄这么说是认为我爱操心吗?我视长夜不止是为师弟,更是亲弟以待,怎能放得下心?” 杨长梅毫不客气地回怼道,“谁能担保他这一趟回去,明教不会刁难于他。而且…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,他那性子,即使是受了委屈,也不会和你说的。仅是这些,我又怎么可以放下心……”
闻言,扬长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,他们对于这小师弟的性子是再清楚不过了,所以他也无法杨长梅说的话。
倒是扬长明身侧的大师兄——杨长辰开口附和了,“我能明白梅儿所担忧的。就像梅儿说的,咱们小师弟确实看似成熟稳重,但也心思细腻敏感,若真的受了什么,想来不逼他的话,他也是不会说的。但梅儿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,这一人远行……”
“好啊,为师准了。”
此话一出,众人再次把目光转向杨景升的身上。只见,他抬起首来,双目凝直成一线,浑厚的声音划过众人耳际,“对于明教忽然唤小夜回去这点,确实是急促,让人很难不生疑。为师当初就不想给小夜去的,但那孩子一听到这消息,便执意要去,为师想拦也拦不住。”
“梅儿此时的开口,倒也算是解了为师的担忧。只是啊,为师有个条件。” 他顺势伸出食指,并朝上指去,扬长一笑,“就是把那只躲在屋顶上的野猫给为师一并带走。想来,都是“猫”,他对去大漠的路程是不会生疏的。”
“额……”
话音一落,杨长梅不自觉地便露出一个尴尬,瞬间石化,且反应不过来的神情。倒是围绕他的众人是不约而同地嗤笑一声,对于师父话间的意思,表示滑稽搞笑。
杨景升执起手来,指尖轻轻地琴上的条条弦,青竹玉面上透着刚毅的气质,“梅儿,倘若万一,真的发生了什么事的话……定要立即传讯于师门。我长歌门虽不及明教那般珠光宝气,光耀生辉,但也绝不会忍气吞声,被人踩在脚下!陆翊琛若是敢对我徒儿下手,我定要他付出双倍的代价!”
“是!”
铿锵有力的言辞一撂下,使得众人的心志也为之一定。
长歌门表面看似是文儒雅士的门派,实际上,要是真狠起来,那导致的后果实是不敢想象。
(陆翊琛,当初可是你执意要断了小夜和你的父子之情,将他硬生生地遣到长歌门的。那他就再也不是你的孩子,而是我杨景升的孩子,长歌门的弟子!你若是敢伤他半分,我定不会放过你!我不介意让明教血流成河!)
幽幽间,一阵风吹来,连带着一片不知从哪儿落下的竹叶,也一并缠卷其中,掠过杨景升的身边……
竹叶看似轻柔飘逸,无害亦不值一提,但却鲜少有人知晓,其边锐利无比。只要划过眼前,便是一道鲜血四溅,一片黑的降临,于光明彻底诀别,再无一明见的可能。隐忍不能定义成“弱者的表现”,更贴切来说,是“疯狂前的预兆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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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砰!!!”
“阿尔杰!你到底想要做什么?!你还想威逼我就范到什么地步!”
“教主,关于这点,我想你再清楚不过了,不是吗?”
幽幽灯火下,是两道黑影映射在泛黄的墙上,封闭起来的书房中,是熟悉的身影,还有被推落一地的案上杂物。陆翊琛和阿尔杰各自立在对方的面前,一个歇斯底里,几乎临近崩溃疯狂,而另一个则是不动如山,镇定得让人不可思议。
阿尔杰深吸一口气,别过头来,继续淡定地说道,“我曾经也以为你是因为瑟利亚那不同于寻常人的身子,而选择漠视和抛弃他,执意要将他给送到长歌门来眼不见为净。但如今想来,你的急躁,你的愤怒,你的鄙视,只是要来掩饰你犯下的错误而已。陆翊琛,你瞒得了一时,可瞒不了一世啊……”
“够了!”
“砰——”
陆翊琛双掌拍在案上,直发出一阵强烈的巨响。
“我能让他在这时候回来看你,已是我最大的宽限!而不是来给你这样步步紧逼的!你要保杨长夜,那是你的事,但于我却是天理不容!我只要、我只要、看到他,就会让我想到那令我挥之不去的耻辱!他就是个怪物!就是个祸害!你若强行要他留下来,不是不可以,除非我死!”
闻言,阿尔杰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,愣是一把拉过陆翊琛的衣襟,将他给扯近自己,毫不掩饰地置下狠话,“你以为我不想吗,陆翊琛!如果不是你的一己之私,瑟利亚会变成这样?!凭什么瑟利亚要独自承担你的过错,来提你赎罪?!他没有错!但他最可悲的就是,他有你这样一个不配为人的父亲!”
随即,阿尔杰放开了手,转而用一掌将那人给打退,并碰撞在墙上,掷下他怒火压抑,布满血丝的双目。这双眼睛里,有着他的不忿、怒火、怨怒和对坐倒在地上的陆翊琛,那股鄙视之意。
“阿尔杰,你——”
“瑟利亚不该作为你的孩子来到这世上才对。你总说他是你的耻辱,是你人生中的污点,我看你才是那善良孩子人生中的污点!”
阿尔杰转过身来,意欲离去,“陆翊琛,我今天来这里不是要和你“商量”,而是像你说的,“威逼”。你大可继续拒绝到底,但我也不会退让的!鱼死网破,你应该很清楚我再说什么才对。只要是属于瑟利亚的东西,我会不计一切代价,也要尽数夺回来。”
说完,阿尔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,独留受了他一掌,嘴角流出一丝鲜血的陆翊琛,继续捂着作疼的胸口在原地。
他心想着,自己是何等的高贵,何等的尊贵,没想到竟也有这么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一日,甚是屈辱至极!
“好啊……我倒要看你怎么护住他……阿尔杰,你护得了他一时,难道还能护得了他一世吗?哼,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……”
长夜确实是在家人这里被鄙视,被嫌恶,但在长歌门里,却是一个被师姐、师兄、师父处处关心的好孩子。他间性人的秘密,除了师父外,长歌门没有第二人懂了。